Title: 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1933-1945年间的德国人(They thought they were free_the Germans 1933-1945)
Author: Milton Mayer (USA)
Publication: 商务印书馆
First Publish: 1955
Translator: 王岽兴 张蓉

第一部分 十个人

本部分内容主要基于作者与十个克罗嫩贝格地区的“前納粹分子”普通人的访谈写就,为读者展示了一幅纳粹德国时期,小城镇普通人的生活图景。本篇读书笔记中的,小标题都是笔者自拟。

民族社会主义拥护者的一些特征

  1. 等级社会。

    民族社会主义的兴起包含了精英与奴隶的两股张力,当精英选择接受纳粹主义,小人物们就有了正当和充分的理由去接受之。

  2. 对外部世界无兴趣

  3. 国家主义立场

    德国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敌人,除了从德国的敌人哪里听到之外,他们不曾听说任何关于纳粹政权的邪恶事情

  4. “鼠目寸光”

    人们首先思考的是他们过的生活和他们看到的事物,而不是什么「非凡的事物」。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

在德国到处都在宣传新秩序的恩惠,这影响和打动了“每个人”。但却没有地方公告同样存在的恐怖,这些恐怖也就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同一国家的两个国度

只通过道听途说某个制度受害者或其反对者的描述来了解某类制度时,往往会夸大人们对于该制度下人们和国家的世纪关系。但同时,只有生活在体制以外和不是体制受益者的人,才能更清楚地看到其罪恶之处。

在作者的十位访谈对象中,仅有一位不知道在自己生活的环境中存在不信任、猜疑和恐惧。

以惡小而為之

普通人一般不會容忍违反了平常情理或平常意识的行为,除非已经将上述行为的受害者指责为「人民、国家、宗族或宗教(主义)」的敌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政治体屈服于较温和的放纵往往是为更致命的事物铺路。德国人对微小之恶的沉默,支持了纳粹党将德国一步步推向灭绝年代。在这个不可诉讼的意义上说,整个德国人是有罪的。

嵌入式极权主义(Alternatively Authoritarism?)

在种族主义、暴力行径被政府默许的同时,舒适生活所必需的一切都会得到满足。

普遍的国家机密

  • 每个德国监狱中的每位犯人都需要作出承诺——不谈论他们的狱中经历。

    人们似乎都渴望来自共同的赞同,而不希望得到罪犯的赞同,但却是共同体决定什么是一级什么不是犯罪。人们处于一个牢笼中。

  • 参与凶残体制运行的人被禁止谈论其工作,否则在纳粹统治下,他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工作。

  • “最终解决犹太人问题计划”的灭绝方案没有书面命令指示、

希特勒与“暴民之友”

有希特勒的信徒认为,希特勒在其所为的过程中,成为了“美式民主”的一个证明,即他证明了一个小人物,一个同其信众一般的小人物,同样有能力变得伟大并统治整个世界。

加入纳粹党的人们

在作者的十个访谈对象中,有人曾认为“随着越来越多的正派公民加入纳粹党,民族社会主义运动一定会想好的方向转变并进入有产阶级的发展阶段。”但他们失算了,纳粹党的意志并不取决于参与其中的正派人士,而陷入取决于希特勒等其他党的上层群体。

德国人的一大特质(如果民族精神的确存在的话)是忠诚,而正是公务员和军人的绝对「忠诚」,使纳粹党在行政层面上用了很少的人力便控制了绝大多数德国人。

党员身份几乎没有意义,它的存在只是针对非党员的某种门槛。因此,加入纳粹党的人未必就是拥护纳粹主义的人。

Staat über alle

不存在对国家敌人的公开审判,据说这没有必要,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权利。

anti-racism

不存在纯粹的种族,近亲繁殖无论如何都是邪恶的。

反智主义与民族社会主义

【民族主义】十个访谈对象几乎都反对共产主义,但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共产主义。对他们而言,共产主义来自外部,属于野蛮的俄国;而其敌人纳粹主义则属于德国,属于自己,他们宁愿选择纳粹主义。

【怀疑民主】1920年代,十个访谈对象都怀疑在激烈的议会争斗背后,比赛的结果已经被“内定”,政党或阴谋集团相互揭露的各种丑闻,使他们失望和厌恶。然而不为他们所知的是,纳粹党内部的权力斗争同样是议会式和派系式的。

【保守学术体】在1918年到1933年间这段“民主时期”,教师在德国共同体中发挥着权威性作用,这部分地受益于他们在智识方面的优越性。作为受共同体认可的智识之人,教师很可能是保守性的。尽管如此,在希特勒以前的德国共同体中贸易就存在一种独立但僵化浅薄的精神状态。这种精神状态不是对抗纳粹主义本身,而是对抗纳粹主义从实践到理论变迁的壁垒。

【反智的纳粹运动】纳粹运动以实践为起点,其群众运动最开始属于非智识范围,在其真正理论前,表现为反智的形式,用法西斯哲学家吉奥瓦尼·真蒂利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用我们的血脉思考”。而无论是教授、中学教师还是小学教师所阐述的专业思维,都必然会否定纳粹的历史观、经济学、文学、政治学、哲学、生物学和教育本身。因此,纳粹主义在将自己理论化的过程中,必要先否定专业思维,然后再建构自己的“专家思维”。

【对知识分子的仇恨】纳粹群众运动在兴起的几年中,逐步使德国人对教师的态度从尊敬、羡慕转为怨恨,从信任和害怕转为怀疑。这种转变看起来是内在的,无需任何计划,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纳粹强调的“非智识品性”(爱国主义、忠诚、责任、纯洁、劳动、简朴、“血脉”和“民族性”)已经渗入了整个德国,并提升了“小人物”自尊,学术职业被推到了社会边缘。到1933年,有五位访谈对象将知识分子“视为不可靠之人”,而在所有不可靠的人中,他们认为大学教师的地位最有害和阴险。丨在新德國的严密监视下,一半的学者是叛徒,另一半是能被宽容的易受愚弄之辈和笨蛋。他们会说,听您的吩咐,先生。

【羞辱教育】将政商领域中的无知可靠分子安置为教育工作者的领导,是纳粹羞辱教育并使其受到大众蔑视的一种方法。

【纳粹的屁股主义】纳粹在意的不是一个人写了什么,而是他的政治立场是什么(或被指控的政治立场是什么)。

小人物与种族主义

对于小人物而言,无论他们是或不是任何事物,他们都拥有日耳曼人的血脉。他们除了种族这类想象的共同体以外,便毫无可骄傲之处了。

zombie

在纳粹主义之前,十位访谈对象中的九位都不了解任何一个犹太人,不关系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任何事。在纳粹主义之后,仅仅是打探就意味着抨击政府,这意味着胡大或小的风险、意味着“危及人民利益”,这是每个人都不喜欢的。尽管如此,他们中有人依旧旗帜鲜明地反对犹太人。

“民众习得性服从”

人们逐渐习惯于被出其不意地统治,逐渐习惯于接受秘密和审慎作出的决定、习惯于相信情况十分复杂,以至于政府必须根据人们无法理解的信息行动、

转移注意力是独裁统治的一种方式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政府通过各种集会、协商会、谈话以及各种仪式,耗费人们的精力,挤压掉人们真正想做的工作。人们鲜有时间去思考真正根本性的事物,独裁统治和它形成的整个过程,在很大程度上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

阻碍知识分子站出来反对的原因之一是恐惧,另一个原因则是“不确定性”,对于自己所预见之结果的不确定感。

战争失败不能改变认识

至少就作者的十个访谈对象而言,通过武力打败纳粹德国并没有完全改变一些德国人对犹太人的看法。反而使其变得更加厌恶犹太人。人们的生活就是他们以为他们所是的样子。

德日战争反省新知

对德国人而言,纽伦堡审判虽不至于令人痛苦不堪,但也是令人憎恶的。它被视为对战争失败者的一种附带惩罚。十位访谈对象都称他们为小人物,认为自己对这个国家中高级部长都没有忏悔过的国家行为,当然没有什么忏悔的责任。

德国人的受难者历史叙述方法

人们有一种从他们遭受伤害而非施加伤害时开始确定有罪和无罪日期的方法。在作者同他的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朋友们交谈时,无论他将历史回溯多么遥远,他们总是想从自己或国家的创痛开始书写历史。

(受难情结影响下的)统治力与希特勒

希特勒是一个独立的主权者,大众对其广泛支持,部分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位独立的主权者,拥有统治力。而魏玛和伯恩(西德),都是「没有统治力」的政府,其背后的支持一旦被取消,它们便会垮台。这并不是因为德国人认为他们暴虐不公,而仅仅是认为他们没有统治力。(Nonregnum)


一些衍生论题

关于政体

中產者希望維持現狀,因此傾向於保守。亞里士多德認為貴族政體具有穩定性,是基於上述原因嗎?

关于性别话语

一份1938年颁布的关于高级中学教学的政府手册写道:“当然,只应挑选能够指明新德国发展方向、有助于为新世界观准备或为其最内在的意志提供例证的文章。因为在教育上我们只承认体质强健和精力充沛者具有价值,因此,必须避免所有会弱化或阻止男子气概的事物。依照对条顿主义的鲜明认识,种族思想就最为强劲清晰地显现出来。”